(一)落日
终于有一天可以早点下班了,铃木次一郎此时走在九点半的街道上。
他今天并没有走多少路,但他却并不想迈开双腿,前方不远的家是他拖行自己双腿的唯一动力。
此时的街道虽然人不算多,但也有几对稀稀拉拉的,看上去又亲密,又貌合神离,静谧中透出一丝不安。
铃木想到了自己的女朋友,最近在和她闹冷战,工作上的繁冗也让他无暇顾及女人的小脾气,但此刻,他又分外想念她。
以前还信誓旦旦的相约生死呢,到现在吵架了这么久,什么也没发过,这大概就是ghosting(注: 西方文化中,可以指在恋爱中,一個人 「突然消失」,它也可以用來描述朋友之间忽然就不再联系)吧。这是铃木听一个年轻同事给他科普的,听说女生最讨厌这类的行为了,不过,和百合子相处已经这么多时间了,她应该不会这样。
还好,从明天开始,铃木有个难得的假期,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休息,他此刻只想快点回家,不让这些事情充斥他的脑袋。
拿出钥匙进了自己租的公寓,由于键盘综合症导致他的手指拨动钥匙时,会有一点点酸胀,房子虽然是租的,但他对这儿很有归属感,房东还算随和,租金不高,房子却很大间。只是由于疏于打理,公寓里总缺少了一丝生机。
铃木曾想买一盆绿植或者是小鱼儿养着,然而他怕亏待了他们,与其这样,不如不要养。他可不像其他老同学那样,有时间下班泡澡,收拾家居,遛遛狗逗逗猫。
躺在床上,铃木年轻的时候总玩的睡不着,觉得床硌得慌,现在却感受不到床的感觉。
他的心蹦蹦的跳起来,忽的想到了远在北方的父母。
好累啊。
这是铃木睡前最后一个想法。
(二)残念
阳光把次一郎叫醒了,他从未感受到如此轻盈。
从今天开始,次一郎将开启几天的假期,究竟是几天,他也不好确定。如果公司有需要,他就必须得回到公司,这是老板允许他休假时说的,这还是看在铃木平时老实的原因。并且,由于自己要休假的原因,铃木在之前在工作时特别卖力,免得给人留下自己是去白白享受的印象——尽管这是他的权利,写在劳动法里的。
次一郎所在的社区平时人很多,上班时都是如螃蟹一般横穿竖绕,在买菜的老年人之中博得一丝空余,尽管大家素质都很高,不会发出太多的声音,但仍然有种分外热闹的感觉,次一郎走到阳台往外看,今天人确是稀罕的少。不,准确的街道上完全空空的。大概都已经上班去了。不过,今天是我的假期,上班族们真可怜!
他今天只想躺着,无论发生什么,除非地震。这是铃木在好久之前就盘算好的。
他不想吃东西,尽管他坚信自己在餐桌上放了几桶假期前就添置的几桶方便面,次一郎有些飘飘然,这样的神仙生活他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了。
一天很快就过去了,比公司里过得还快。
(三)回响
阳光洒在鱼缸上,鱼缸又反射到次一郎的脸上,让他睁不开眼。
是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次一郎,他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敲这个门,不过他很快听出来,这是百合子的独特敲门方式——声音小但却急促。
百合子脸上挂着泪痕,看上去刚擦过泪珠,换以前,他可从来看不出来别人曾哭过,兴许这次是为了什么事哭了很久。
嗨,还能是什么事呢,当然是跟自己的事情了。
次一郎倍感歉意的让她进来,抱住了她,仿佛一切的恩怨都消失了,次一郎问。
我们还可以继续以前那样生活吗?却很快被挣脱了。
你怎么怎么幼稚呢,以前就是这样,现在还是这样。
次一郎感到惊愕,以往他这样安慰女友的时候,都是奏效的。
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?!百合子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。
我变成什么样子了?上一次见你不过是三天之前,怎么女人变得这么快速!
次一郎气冲冲的冲出了门。
(四)觉醒
以往的刺耳的闹钟不知为何好久没响过了,次一郎也懒得多想,想起昨日的无礼,直接去找了女友,想表达自己昨日的歉意。
女友今天倒是变得很和蔼,似乎完全忘记了昨日的争吵。她主动要去那家以前他们常去的商场,她说那家商场有他们俩的共同的回忆。
在遇到女朋友之前,铃木不会打扮,在遇到女朋友之后,他也会开始学习收敛几分脸上的胡茬。不过,他从未打扮的像今天一样体面。
没错,体面,人活一世,要的不就是个体面。
虽然商场大的令人绝望,但次一郎健步如飞。商场里人挤人,像单位里的办公位,但铃木热情洋溢。
走到一个科技产品柜台前,女友说停,我带你看个东西。
这个运动手表很适合你,可以记录你的生理状态,走路步数什么的,女友递给他一个柜台上的精致手表,欲言又止。
次一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自己确实需要一些运动,平时坐在座位上老是不动。以前还有打篮球的习惯,不知从何时起,他已经不属于这个运动的群体了。现在公司真是拼命把员工当牛马用,听说隔壁公司还出台了检测上厕所时间的政策,超过30分钟要罚款,搞得他已经开始有意识的训练自己,生怕公司哪天效仿这个愚蠢的政策。
操蛋公司,正事不干,整天盯着人家的屁股。
次一郎接过了女友递给他的手表,现代的手表真是先进,次一郎看到了他自己手机上的短信、备忘信息,正当他感慨多么精致的小玩意的时候,女友打断了他,指着上面手表上面红红的心问道。
看看你的心率呢,你不是一直说和我在一起心跳都会变快吗,验证一下。
上面写着大大的0。